西九自由空间的「自由舞2023」舞蹈节,印象中是疫情以来首个带来了多个海外艺团作现场演出的舞蹈节,希望从此真的回复与世界接轨。由于筹划时期仍然实施防疫措施,因此这次舞蹈节的节目以精简为主,主要是双人舞或独舞。当中看了来自德国的《女侠传奇》、比利时的《没有最坏》及以色列的《异想客厅》,各有特色,颇有惊喜。
Rykena/Jüngst 双人组合的《女侠传奇》以戏谑手法展现漫画中的超能英雄人物形象,亦人亦机器的设定,让她们天马行空地以简单的服饰及身体动作来建构超能力空间。舞作中的超能符号如头顶挂着的三角,不难叫人联想到漫画或近年这些英雄电影的种种,有趣但也许碍于文化隔阂未能引起太大的共鸣。不过,她们利用声音、说话,结合动作来营造气氛和情绪,效果相当不错。
自由舞2023:Rykena/Jungst《女侠传奇》
摄影:Eric Hong @ Moon 9 Image
同样挪移其他元素,Lisbeth Gruwez 与Maarten Van Cauwenberghe 的《没有最坏》就更厉害。演出开始时,在由光圈划成的演区中,穿着白恤衫黑长裤、中性服饰的Gruwez 一站出来已十分压场,她自信的姿态与目光不期然叫人想起魅力非凡的演说家。她希望利用肢体动作带出演说背后隐含的魔力与暴力,身体语言含蓄但富有力量,以演说为蓝本因此以面部表情及上身动作为主,手的移动成为传达命题的主要载体。虽然没有说话,但时而急速,时而扼腕或振臂的动作,将情绪表现无遗,而画龙点睛的是Van Cauwenberghe 的音乐及声音设计,当中出现的独白,犹如线弦般牵引,甚至是操控着Gruwez的动作。 Gruwez 的身体动作与Van Cauwenberghe 的声音碰撞,仿佛为无形的语言找到了有形的肢体做代表,将内里那无法言诠的力量呈现出来,叫观众回想现实中看过听过的种种宣言或引导,以及对我们意识或行为的无形操控。
自由舞2023:Voetvolk / Lisbeth Gruwez 与Maarten Van Cauwen
摄影:Eric Hong @ Moon 9 Image
至于以色列编舞Inbal Pinto的《异想客厅》又是另一光景。在舞台设计上,看似普通家庭客厅的写实舞台布景,其实内里有乾坤。编舞提到这是疫情后期开始创作的演出,看时也很自然叫人想到大家防疫在家的日子。舞者Moran Muller 一身寻常人家主妇的打扮,仿佛是疫情期间百无聊赖在家中忽发奇想的故事。起初是客厅内的家具活了起来,继而发展至有个男子在储物柜中走了出来,最叫人意想不到的是,女舞者最后被「摄」入家中的墙纸中,在那虚幻的郊野世界中感受大自然的气息。
Pinto 对现实与奇想之间的处理很有心思。起初我们可以清晰看到Muller脱掉外衣前后就是现实与想像世界之别,但编舞其后又逐渐地模糊了现实与异想的界线。很喜欢Pinto 对奇想事物的编排,不是什么外在事物的入侵,而是由寻常家居物件引发,当中包括会自己移动的餐桌及椅子、自动开关和调节角度的墙灯,还有储物柜内的电台广播,都是围绕大家日常在家中可见的东西而发展,而且由被困在家的人发展出来的狂想,也合情合理。 Muller出色地演绎游走在两者之间的状态,呈现角色不同状态下的情绪:由苦极无聊,到脱下外衣时发现怪事连连的疑惑,以至最后在墙壁的郊野中享受大自然,她都掌握得恰到好处。出色流丽的动作技巧把观众引进她的异想世界。她与餐桌椅的争持,恍惚象征了她与这个牢笼的关系,而最明显的是从柜中走出来、由Itamar Serussi 饰演的男子,充当了丈夫/男伴的角色。双人舞既呈现了两人紧张的关系,也看到男子在女子心中的位置。
两位舞者跳得十分精彩,当中呈现的张力叫人目不转睛。男子终于从女子的异想世界中退去。女子又回到现实当中,看着穿上外衣的她,我以为一切回复正常,殊不知Pinto 把情景一转,让她被墙壁吞噬。然后墙后出现了没有外衣(又回到异想中)的她,在墙纸上的森林世界中嬉玩,连餐椅也随她走进了墙纸世界。 Pinto 通过一个独对斗室的人的幻想,展现了她与面对的物件的关系,当中对女子的孤独感刻画得十分成功,而由她亲自设计的舞台机关处处,用得恰到好处,为剧情而服务,是一个娱乐与言志兼备的作品。
这次「自由舞2023」舞蹈节聚焦女编舞,让我们难得地可以一次过欣赏不同地方女编舞关心的题材,以及不同的创作手法,很是难得,也叫人期待「自由舞2024」。
摄影:Eric Hong @ Moon 9 Image